与电风扇一起摇头的日子
□赵潇
它默默地站在墙角，似乎在沉睡，只有夏天能唤醒它。
岁月早已模糊了这台电风扇的出处，唯有那斑斑锈迹记录着三十年的时光，还有时光里凉爽的陪伴。它圆圆扁扁的钢丝防护网里，藏着三片大大的扇叶，那是所有清凉的来处。经历两次搬家后，在偌大的客厅，角落里的它开始显得有点格格不入。但在不开空调显热，开了空调显冷的时节，唯有电风扇翻飞出的丝丝凉爽，才会令人感到恰到好处的轻柔。
四季里，电风扇更多的时候是沉默的。只有向上爬升的温度，才能让它渐渐登上舞台。如果说，有人不会忘记它，那就是小孩子了。
总是在那样一个被阳光热烈拥抱，风儿无力轻拂的午后，悠坐发呆的我，突然回过神来，一键按下电风扇开关。看着扇叶逐渐飞速旋转，我朝着它张开了嘴巴，大大地呼出一口气，发出一声“啊”来。电风扇仿佛一柄剪刀，不仅裁碎了那个“啊”字，也裁碎了孤单的午后时光。于是，我笑了，笑完又继续朝着它“啊”，然后，等待着那声“啊”字的快乐碎片，向我迎面集结而来。电风扇朝左边摆动，我便向右转头，它朝右边摆动，我便向左转头。来来回回，左左右右，好像两个小伙伴在进行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。在童年的记忆里，电风扇陪伴着我度过了许多这样的夏天，正是它无言的相伴，让那些孤独的时光也漾起了涟漪。
那时的小孩子，都是喜爱看白娘子的。每逢暑假播放，趁着没有大人，我和表妹总是把家里的蚊帐或者床单拿来裹住自己，当作像白娘子一样的装束，摇摇摆摆地从沙发上蹿到椅子上，又从椅子上跳下来，然后从客厅的一头碎步走到另一头。此时，电风扇便成了我们唯一的观众。虽没有热烈的掌声，但它永远不会提前离场。有一次，我和表妹又裹上了蚊帐。我扮白娘子，她扮小青。我们一起蹦着跳着，疯玩着，没留神，表妹身上的蚊帐的一角被卷进电风扇里。虽然及时关掉电源，没有人因此受伤，但蚊帐被绞破了。为此，我们两姐妹受到了惩罚。
如今偶尔聊起，我们两姐妹都感到，那是一段疯癫、快乐、令人怀念的日子。摇头转动的电风扇，透窗而入的夏日阳光，无忧无虑的小孩子，这，可曾也属于你童年的夏天？不知从何时起，我再也没有朝着电风扇“啊”的冲动，更不会再裹上蚊帐扮演白娘子。那些单纯的快乐，早已隐匿在流逝的岁月里。
当又一个夏天缓缓走来的时候，我为角落里的电风扇摘下了套罩，按下了按钮。随着一阵轻柔的凉风拂过脸颊，电风扇轻描淡写地唱起了一段又一段往事，一遍遍地从左往右，又从右往左，摇摆着我深深浅浅的记忆。这么多年以后，它依然坚守着，却再也转不回从前那些夏天里的可爱时光。